角声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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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提到金麟台的花，世人首先想到的都是金星雪浪，极少有人知晓，金家某处别院里，还种了一池莲花。
这里原是给江澄留的院子，不过江澄每次来都是睡在金凌屋里，从来没住过，金光瑶平时不轻易让外人踏足这里，除了定期打扫的人，只有他自己偶尔过来，来了也不会留太久，留宿更是一次都没有。
眼看着就入夏了，上一次和江澄见面已是很久之前，原本还有金凌陪他，如今连那孩子也被魏无羡带走了，原来高处不胜寒的寒，还指寂寞。
当初瞄准这个位置时，金光瑶就预想过将来身边必定冷清，后来偶然间问起江澄对与人结交的看法，江澄说自己与至亲之人缘浅，故而任何时候都不求深交，泛泛即可，如此才能长久，那时他刚继任金家家主，身边到处都是利益纠葛，全无半点真心可言，跟那群狐狸谈感情无异于与虎谋皮，心里还暗暗认同过江澄的观点，认为不必执着于真心，相安无事就好。
当时的他怎么也没想到，有一天他会如此渴望同某个人建立刻骨铭心的情感羁绊，而这个人，正是提出并践行那个观点的江澄，因为对方是个绝不交浅言深的人，在确认对方真实态度这件事上他频频碰壁。
江澄面对旁人时，很少展露内心真实的想法，只有在金凌面前才会偶尔卸下防备，这些年，金光瑶照顾金凌的同时也不断地尝试靠近江澄，他自诩智计无双，想要弄懂一个人并非难事，可当他越了解江澄，就越觉得，江澄其实是这世上最好懂的人。
正如世人看到的那样，江澄几乎没什么朋友。
别看江澄做了几年家主，其实除必要接触外，有私交的人并不多，一只手就能数过来，因为跟蓝忘机闹和离跟蓝家的关系弄僵了后，更没两个了，除了他，只有清河还有个聂怀桑，二人是少时同窗的情谊，但比起跟江澄，聂怀桑同魏无羡关系更亲密，所以自魏无羡死后和江家关系也淡了，江澄那时对魏无羡还抱着一丝可笑的幻想，聂怀桑是二人共同的好友，见了面徒增感伤，想来也有二人刻意回避的可能。
如此算下来，京都那时，他的确是江澄最好的选择。
江澄现在应该已经被蓝忘机带回姑苏了，此事并未出乎他的意料，让他意外的是，魏无羡竟也同意。
想到这里，他不禁低头嗤笑一声。
呵，夷陵老祖再神通广大又如何？还不是一样有做不到的事，有爱不到的人，都不过凡人罢了。
“敛芳尊原来在这里，真是让我好找。”说话间手腕一松，什么物体摔在地上，惊起一圈灰尘。
金光瑶眉头一皱。
“这里不让外人进来，有话还请移步芳菲殿。”说完提步率先往外走，走出几步又回头提醒道：“请魏公子把另一位客人也带上，别弄脏这里。”
魏无羡拎起地上的人跟着他往外走，走到院门口时，忽的停下来转身望向院子里那一池清莲，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，转身快步追上前方那抹金黄。
芳菲殿的门一关，金光瑶就被人揪住前襟狠狠按在了身后的门板上，被这样对待他也不恼，只是一手按住衣服，一手从容地握住魏无羡的手腕，缓缓用力将自己从对方的控制中解救出来。
“魏公子有话好好说。”
魏无羡死死盯着他，不知想到什么，脸色比之先前更难看了几分，双眼也被逼得通红。
“你想从江澄那里得到什么？”
金光瑶轻笑一声，略微带嘲讽意味地说：“魏公子怎的回回来金麟台找金某都是问江宗主的事？”
魏无羡也懒得跟他演戏了，扔下手上的人开门见山道：“你处心积虑把金凌留在身边，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用金凌牵制江澄吗？你到底想要什么？”
听到这话，金光瑶眼神霎时冷了下来。
“此事恐怕轮不到魏公子评断！”他的声音气势十足，神情也并未显出一丝慌乱，心里却暗自动摇，江澄也是这样想吗？他也会以为自己对金凌好只是自己握在手中用来与他谈判的筹码，不曾有一丝真心吗？
魏无羡双眸微眯，近乎苛刻地审视着面前这个男人，冷声警告道：“你最好对江澄别是那种心思。”
金光瑶微微挑眉，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，反问：“哪种心思？魏公子说话金某怎么听不懂呢？”
魏无羡从小在家风清朗的江家长大，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金光瑶这样肚子里全是弯弯绕绕的人。
“你方才对着满池菡萏在想什么人不必我说！”
金光瑶收起笑意回应到：“魏公子在说这个啊，没错，我方才是在想江澄，我喜欢他，怎么？魏公子要去告诉他吗？若是这样，金某在此先行谢过了。”
魏无羡显然不了解金光瑶，不然他就该知道，对方不是温善好欺的小白兔，而是一头不择手段的孤狼。
“你——”魏无羡的眼睛差点喷出火来。
“魏公子可不要忘了，你现在连江家弟子都算不上，你和江澄，说好听点是陌路人，说得难听点，说是仇人都不为过，我对他是什么心思，你管得着吗？”
听着对方字字诛心的话语，看着那张咄咄逼人的脸，魏无羡突然一阵懊恼，都什么时候了，他还在想金光瑶对江澄是什么心思，江澄都快没命了，金光瑶什么心思就那么重要吗？明明江澄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。
“不说这个了，这个人是不是你的人？”
金光瑶扫了一眼地上那人，缓声道：“他的确曾是金家医修，不过后来江澄想要，我就给他了。”
既是江澄主动索要，他也不必另费心思安插人。
魏无羡冷冷地看着他，继续问：“那你应该一早就知道江澄要请他帮忙剖丹，为什么不阻止？”
他又不傻，人怎么可能说送出去就送出去，肯定是充当线人，暗地里还是听命于原本的主人。
金光瑶一脸无辜地反问：“我为何要阻止？”
“他这是在伤害自己的身体，难道你不知道吗？”
金光瑶闻言，眼神霎时冷了好几个度：“若不是魏公子瞒着他把金丹换给他，他会这样吗？他不过是效仿魏公子当初的做法，魏公子怎么就接受不了了呢？”
魏无羡快要被这人气死了，金光瑶明明什么都知道，却什么都不做，眼睁睁看着江澄一步步走到如今这步田地，这种人，竟然还敢妄谈喜欢。
他再次揪住金光瑶的衣领，恶狠狠地说：“你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蠢事吗？他现在只剩一年的寿命，还拒绝接受任何人的救治，这一切，都是你造成的！”
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，他并非执着生死之人，只是唯独关于江澄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。
金光瑶一愣，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，“你说谁？”
他显然不相信魏无羡的说辞，冷月的医术他绝对信得过，否则也不可能同意放他在江澄身边，帮江澄剖丹只是冷月最不值一提的用处，更谈不上最大的用处，冷月虽是他的人，但平时都是听从江澄派遣的，也曾数度把江澄从鬼门关拉回来，不管最后江澄是否剖丹，只要江澄自己决定好了，他都不会插手，因为他清楚魏无羡说的这种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。
“混蛋！明明知道他不能剖丹，为什么不阻止他？！”
金光瑶脸色煞白，但心里仍旧拒绝相信的：“不可能！简直一派胡言！剖丹根本不会伤及性命，你们当年在逃亡途中，你年岁尚小又累又饿，身体那么虚弱尚且扛住了，如今就算失败，他最多也只是金丹消散，沦为一个普通人，怎么可能会折损寿命至此？”
“他让我逼急了，自己亲口说的还能有假？”
魏无羡一定又在演，他承认这人演技不错，刺杀阿凌那次他就被骗过去了，这次他可不会再上当。
可如果呢？
哪怕是十万分之一的可能。
如果魏无羡说的是真话——
那他把精通医术的冷月放在江澄身边，岂非等同于赠了江澄一柄淬了毒的刀？这把刀伤人还是伤己，完全取决于握刀的人，他明明知道江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性子，魏婴一朝还世，本就存了剖丹心思的人，如今手里有一把现成的刀，又怎会不拔刀？
兜兜转转，他还是步了魏无羡的后尘，嘴里说着最懂江澄，却一直自以为是地将人往绝路上逼。
原是他太天真了，一个早已满身不堪面目全非之人，哪里还能留得住什么干净的东西呢？
“我可以救他。”
魏无羡手腕一松后撤半步，冷冷地说：“我来只是为了确认冷医师的身份，人我给你送来了，至于江澄，我自会另想办法救他，就不劳敛芳尊费心了。”
不管金光瑶对剖丹的后果是否了解，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做法都让魏无羡后怕，照金光瑶的说法，剖丹不致死就可以做吗？他不想把江澄交到一个疯子手里。
金光瑶又说：“我只求见阿凌一面。”
“你知道我不会答应。”
“你会的。”
魏无羡站在原地抱臂打量他，不发一语。
金光瑶又说：“魏公子有所不知，蓝家真正德高望重的医修和长老只听命于家主，江澄现在的情况，就凭蓝忘机一个没有实权的公子，根本救不了他。”
他原本不介意江澄去蓝家养养身体，现在看来是不行了，他必须要亲自确认江澄的身体状况。
“我会去求泽芜君和蓝老先生。”
以蓝忘机对江澄的感情，应该不会袖手旁观，江澄又是蓝老先生的学生，蓝家总不至于见死不救。
“既如此，魏公子更要答应金某的请求了。”
金光瑶说话时嘴角有淡淡的弧度，魏无羡却莫名觉得不安，暗忖这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。
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别紧张，我只是想告诉魏公子，你要找的人，此刻就在金麟台，不知魏公子可需要金某引见一二？”
江澄此生最恨有二，一恨温氏灭门痛失双亲同门，二恨师兄堕入魔道万劫不复，江澄拒绝再用魏无羡的金丹，若是强行给，难保江澄不会故技重施，再次剖丹，如此一来，魏无羡想救江澄，就不可能自己亲自动手，如今这情形，自然首选人品修为上乘，还对江澄余情未了的蓝忘机，这么简单的道理，并不难懂。
魏无羡蹙眉问：“你又做了什么？！”
他轻轻一笑，端的是一副款款温柔的模样：“我与二哥一向亲近，留他做客小住一阵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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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瑶：没黑，一直都是黑的。
魏哥：你他妈(ꐦ ಠ 皿 ಠ)
澄澄：我他妈(▼ヘ▼#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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